“您想要什么?”
“您是马可·波罗吗?”
马可·波罗看了看那个发色深黑,脸色苍白的男人,眼光再次低垂下来,应承了一下“嗯”。马可·波罗已经44岁,他下巴上的胡须已经是灰色的了。他坐在地上,依靠在牢房的墙上,他已经被关在牢房里好一段时间了。
“波罗先生,我可以坐在您旁边吗?”
“欢迎。”马可·波罗低声说道,他把玩着手里的鹅卵石,目光空洞地看着诗人。
两个男人彼此沉默无语,不时有囚犯在他们旁边走过。外面已经夜幕降临。
远处走道传来狱卒的脚步声,还有他身上的钥匙叮叮当当相互碰撞的声音。他把墙壁上的火把点亮,黄色温暖的亮光慢慢爬满了整个牢房。
这一年是1298年,这一天是温暖舒适的九月天,阳光的强度还够把牢房的墙晒得很暖和。回到9月8日那黯淡的一天,马可·波罗带领着一艘威尼斯战船与热那亚人海战,但是很不幸,他们战败了,很多船着火沉入了海底。马可·波罗很幸运,他的大船幸免于难。热那亚人冲进他的船里,把海员和指挥员都锁上镣铐,押到了热那亚。七千多名威尼斯人被关在这所城市的各个监狱当中。
现在,马可·波罗坐在这儿,没有水深火热,在热那亚的监狱里,囚徒可以自由行动,只是饭菜很难吃,而且不会准时发放,不知道下一顿饭是什么时候。释放出狱的时间遥遥无期,因为这两个意大利城市至今仍然是敌对的状态。
“你不是威尼斯人,对吧?”马可·波罗问道。
“是的,先生,我来自比萨。”鲁斯提契洛回答得很快,原来马可·波罗也有和他交谈的欲望,他非常开心。“我已经在这里关了14年,也是因为当时我们的城市跟热那亚打仗输了。这里的夏天还挺舒服,墙壁阻挡了外面的热气,但是冬天就非常冷,而且很潮湿。您应该让您的家人给您寄一些暖和的衣服过来。”
鲁斯提契洛叹了口气,说:“这里也允许亲戚带一些吃的东西过来。想想这里糟糕的饭菜,这真是一种优待,我们不应该放弃任何享受机会,我从来没有想过,我会在监狱中度过 14 年。”
“我现在只能坐在地上,而不是带有靠背的舒适板凳。这里的囚犯很多,但是板凳却很少。”
“说件让您感到安慰的事情:这跟印度人的情况差不多”,马可·波罗偷偷笑道,他的夹克衫也跟着抖动。“那里的人也坐在地上,甚至国王也是这么坐的。他们认为,坐在地上是对大地的尊重,我们从大地来,又回归大地,因此大地需要得到我们足够的尊重。”
“我听说您去过中国,是吗?”鲁斯提契洛尝试着让这段对话继续下去。
“您也听说这个事了?”
“那里是不是很神奇?虽然有很多商人去过巴勒斯坦、黑海,但是我还没有碰到过一个人到过那么远的东方!”
文中插图一
“您说,您是位作家?”
“是的,我写骑士小说。”鲁斯提契洛直起了他的后背。“先生,请给我讲讲您的那段旅行,那段在遥远国度的冒险旅程。如果您能与我分享您在中国和其他国度旅行的经历,这对我将是至高无上的荣幸。”
突然,马可·波罗好像如梦初醒,然后,他又再次陷入沉思。
“很多人认为我是一个骗子,他们认为我描绘东方财富的数不胜数和帕米尔高原的严寒险峻时,完全是夸大其词,还有中国的种种发明和海上的大船完全是吹嘘。我保证,这些东西都是我亲眼看见的。有些人完全不相信,他们甚至认为,我从来没去过中国,只是道听途说了从其他旅人那里听来的故事,或者完全是瞎编乱造信口开河。”
马可·波罗沉默了一会,用审视的眼光看着鲁斯提契洛。
“诗人鲁斯提契洛,您准备好相信我要讲的故事了吗?”
“是的,先生,我已经准备好了。”鲁斯提契洛眼神坚定。“我会认真听您的旅行经历。”
“您在想什么?这是您写书的素材吗?”
“我不敢妄下结论”,鲁斯提契洛回答道,“先生,坦白来说,这也是我找您的原因。”
“我没办法给您提供任何有关骑士小说的素材。”
“波罗先生,我们一起写一本书吧。这会成为商人东方之旅的指南,为读者打开神秘东方世界的大门。”
“并且,这段监狱岁月也会变得有意义。”马可·波罗的脸上慢慢开朗起来。“我会通知家人,把我的旅行笔记寄过来。这样在我记不清一些细节的时候,还能够通过笔记来回忆。”
马可·波罗把手伸向了鲁斯提契洛。“让我们一起写一部伟大的作品吧!”
这位诗人表示同意,从袋子里掏出一沓事先准备好的纸。马可·波罗往后靠了靠,找了个舒服的姿势,开始了讲述。
“我应该从我的童年开始讲起”,马可·波罗说道,“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,我怎样花了四年来到中国,又怎样在蒙古族统治者忽必烈的皇宫中生活工作了十六年,最后又怎么花了四年时间回到了威尼斯。我 17 岁离开家乡,等再回来已经是24年后了。”
“那这样”,鲁斯提契洛边说边拿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,继续说,“您说,我来写。”